开源领域有哪些成熟的商业模式？

作者：郭雪，邮箱：guoxue@caict.ac.cn
郭晧，邮箱：guohao@opanatom.com
赵海玲，邮箱：zhaohailing@opanatom.com
        开源项目的商业化是其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驱动力之一，经过多年的发展，开源领域已经孕育出多种成熟的商业模式，这些模式帮助开源项目在保持开放性的同时实现商业价值。Apache软件基金会创始人Brain Beelendorf指出：利他主义的开源和利己主义的商业模式结合在一起才能为开源做贡献。通常，开源领域一共有七种商业模式，具体如下：

        表1 主流开源商业模式一览表

        序号 类型 特征 代表企业

        1 订阅服务模式 用户支付定期费用以获得软件的持续使用权和额外服务支持。 Red Hat

        2 双许可模式 同时提供开源许可证和商业许可证，允许用户根据需要选择。 MySQL

        3 开放核心模式 基础软件开源免费，提供额外的专有功能或服务作为付费选项。 Databricks、GitLab

        4 SaaS模式 软件作为服务通过云平台提供，用户根据使用情况支付费用。 MongoDB、OpenShift

        5 应用商场模式 构建应用商店平台，收取应用发布和销售费用。 WordPress

        6 嵌入广告模式 免费开源软件捆绑展示广告，从中获利。 Google

        7 硬件捆绑模式 将开源软件与硬件设备捆绑销售获利。 Intel、IBM

一、订阅服务模式

        订阅服务模式“重服务、轻软件”，由传统商业软件的以“产品”为卖点转向以“服务”为卖点，是开源软件公司采用的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一是订阅服务模式允许用户通过定期付费的方式来维持对软件的使用权，而非一次性支付高昂的购买费用。这种支付方式既减轻了企业发展初期的投资负担，同时也保障了软件的持续更新和技术支持。随着业务需求的变化，企业用户可以灵活地选择增加或减少服务内容，或是调整服务级别，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二是订阅服务模式通常包括自动更新服务，企业用户可以随时获取最新及改进的功能，无需支付额外的更新费用。此模式不仅确保了软件的安全性和最新性，还提高了企业的运营效率。总之，订阅服务模式在开源软件行业中体现了一种战略性的演变，强调通过服务而非仅仅是软件销售来建立长期的客户关系和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种模式的典型代表是红帽公司（Red Hat），充分利用内外部有利条件，通过销售基于Linux的订阅服务，为企业用户提供稳定和可靠的操作系统解决方案，赢得巨大的商业成功。红帽公司为诸多重要开源技术如操作系统、存储、中间件、虚拟化和云计算等提供服务，2018年红帽公司以340亿美元巨资被IBM公司收购。就外部因素而言，红帽公司所选取的行业市场空间足够大，并且在其发力之时，巨大的目标客户群体早已形成，故红帽公司无需再去耗费巨额营销费用来开发和教育市场。而就内部因素而言，红帽公司持续为关键开源项目做技术贡献，从而获得话语权直接影响项目的发展方向。最终，红帽公司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生态系统，与硬件厂商、软件开发商和系统集成商等合作，共同提供全面的解决方案。通过与合作伙伴的合作，红帽公司能够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提高品牌知名度，并为客户提供更加完整和一体化的解决方案。

二、双许可模式

        双许可模式是一种开源软件发布策略，允许软件作者以开源许可证和专有许可证两种形式发布其软件，给用户和开发者提供灵活的选择。在双许可模式中，一是用户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和偏好选择使用开源许可证下的社区发行版本。二是选择购买专有许可证下的商业发行版本，获得额外的功能、支持和服务。

        双许可模式设计目的之一是在开源和商业之间取得平衡。双许可模式允许开源代码和专有代码的集成，企业可以在开源软件的基础上，集成自己专有的代码，添加新功能、优化性能等，使产品更加契合自身业务需求。对于企业自主研发的专有代码部分，可以通过商业许可的方式授权使用，保护自身的知识产权。开源部分则可以吸引开发者关注和使用，而专有部分则为企业用户提供增值服务，两者互为补充。重用开源代码可以避免从头开发的昂贵成本，而专有部分则满足定制化需求。

        双许可模式包含三大基本特征。首先，开源版本的许可证通常为强约束型许可证，即copyleft类开源许可证。该类许可证旨在保障下游用户的源码自由，故一般不允许用户闭源修改后的开源代码或更换许可证。其次，由于双许可模式下的核心产品代码不仅可能来自软件公司自研，也可能来自开源贡献。因此，企业在进行商业许可时，需通过知识产权转让或代码重写的方式，避免产生知识产权纠纷。最后，实行双重许可模式的软件早期一般都具有较大规模的免费用户，后随着开源社区的广泛触达逐渐演化出新的需求和新的用户群体。双许可模式的典型代表有：MySQL、Redis、Qt等，大部分和数据库领域有关。

        MySQL的双许可模式提供了灵活的使用选择，适应不同的用户需求和场景。这种模式分为开源许可和商业许可两种形式，一是开源许可证。MySQL在通用公共许可证（GPL）下提供，适合希望在开源协议下开发和分发应用的用户，遵守GPL条款的用户可以免费使用MySQL。二是商业许可证。对于那些需要将MySQL集成到商业软件中，且不愿或不能公开自己产品源代码的公司，MySQL提供了商业许可选项。这种许可形式允许企业在不受GPL开源要求限制的情况下，将MySQL作为产品的一部分进行分发和销售。商业许可提供了更大的灵活性和保密性，有助于企业保护其知识产权和商业机密。这种双许可策略不仅确保了MySQL可以在遵守开源协议的同时广泛传播，也满足了商业环境中对软件使用的专有需求。无论是开源项目还是商业产品，MySQL的这一授权模式都能提供合适的解决方案，帮助不同类型的用户在各自的领域中实现技术和商业的成功。

三、开放核心模式

        开放核心模式结合开源软件的开放性和专有软件的商业化特点。软件的基本版本或核心功能是开源的，免费提供给用户使用和修改。与此同时，企业也会开发一些额外的增值功能或服务，需要用户付费获取。在此种模式中，一是企业能够吸引广泛的用户群体使用基础的开源产品，逐步建立起一个活跃的用户基础和社区。二是企业通过提供额外的付费功能或服务，创造营收，支持产品的持续开发和改进。

        这种模式的典型代表是Databricks和GitLab，Databricks基于开源的Apache Spark构建，提供超出基础开源功能的高级商业服务，如优化的数据处理、机器学习库和企业级安全支持，吸引企业用户付费。同样，GitLab开源其核心版本，提供基本的版本控制和持续集成等功能，而其商业版本则包括高级项目管理工具、安全测试和性能监控等。通过提供免费的开源版本来建立用户基础和品牌信任，通过销售增值的专有功能和服务来实现盈利，实现开源社区的创新力和商业产品的收益能力的结合。

四、SaaS模式

        SaaS模式，即“软件即服务”，是指软件供应商将应用软件（包括开源软件）统一部署在自有服务器上，客户根据实际需求向供应商定购所需的软件服务，并按定购的服务类型和时长向供应商支付费用，供应商通过互联网为客户提供服务，用户无需自行购买或维护软件，所有软件的管理和维护工作均由提供商全权负责。此外，提供商在向用户提供互联网应用的同时也会提供软件的离线操作和本地数据存储，让用户得以随时随地使用其所定购的软件和服务。SaaS服务可大大降低企业购买、构建和维护基础设施和应用程序的成本，故对于部分小型企业来说，SaaS模式是其采用先进技术的最佳途径。SaaS模式最大的特点在于服务供应商无需进行软件分发，在服务器中部署开源软件的合规风险得以显著降低。

        MongoDB的成功源于其产品质量、深厚的社区关系和高效的开源治理。MongoDB是一家采用SaaS模式的开源数据库供应商，于2017年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市值现达130亿美元。技术优势是MongoDB受资本追捧的核心因素，其数据库产品采用分布式架构，具备出色的负载性能和强劲的扩展能力，特别适用于大数据场景。社区关系也是其成功的关键，MongoDB始终与开源社区保持紧密的交流与互动，不断根据用户反馈优化产品，并通过全球的用户组大会实现商业转化。在开源治理方面，为了防止像AWS这样的云服务提供商在未回馈社区的情况下将MongoDB作为服务提供给用户，MongoDB将其开源许可从GNU AGPLv3更改为Server Side Public License（SSPL）。SSPL要求使用MongoDB的云服务提供商要么购买商业许可证，要么公开其服务的源代码，从而确保MongoDB企业的利益和代码的开放性。

        另外一个典型案例是Red Hat的OpenShift，这是一个基于开源容器技术Kubernetes的平台，用于自动化部署、扩展和管理容器化应用程序。Red Hat提供了OpenShift的开源版本，允许用户在自己的环境中免费使用和修改。同时，Red Hat也提供了OpenShift Online和OpenShift Dedicated等SaaS服务，这些服务提供了额外的安全性、支持和维护，适用于需要更高级别服务的企业用户。

五、应用商场模式

        应用商场模式是一种通过创建一个平台来促成交易的商业模式，其允许开发者和用户之间买卖插件、应用或其他服务。此模式成功的关键在于建立一个活跃的社区和一个高效的交易平台，使得用户能够轻松地找到并购买他们需要的增值服务，同时也为开发者提供一个展示和销售其产品的渠道。

        WordPress是应用商场模式的一个典型案例。WordPress是一个强大的开源内容管理系统（CMS），它为世界上超过三分之一的网站提供了服务和驱动。由于其易用性和丰富的插件库，WordPress拥有一个庞大的用户基础和开发者社区。WordPress的市场模式特别体现在其插件和主题的生态系统上，开发者可以创建并销售他们的插件和主题，而用户则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购买和使用这些增值服务。WordPress的成功也体现在其市场份额上，在网站内容管理系统（CMS）市场领域，WordPress的市场份额超过60%[10]，这一数据进一步证明了WordPress市场模式的有效性和其在开源领域的领导地位。

六、嵌入广告模式

        嵌入广告模式是一种创新的商业策略，软件厂商将广告作为软件产品的一部分进行嵌入，依靠开源软件的快速推广而使软件内的嵌入广告得以广泛传播，从而实现商业生态的闭环。随着开源软件的广泛触达，软件中嵌入的广告便随之传播到更广泛的用户群体中。广告厂商达到了产品推广的效果，就更愿意向软件厂商投放广告，软件厂商获利则会继续投入到开源软件的开发中，从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谷歌公司通过独特的开源商业策略成功建立了强大的市场生态。为防止iOS独占互联网的流量入口，谷歌公司开始在移动端操作系统上发力，通过开源的商业策略使得Android系统成功成为各大设备厂商的首选。此外，谷歌公司不断完善Android系统兼容性与稳定性，携手硬件厂商，在处理器性能上不断革新，促进了Android系统在全球范围的普及。广义的Android系统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开源项目AOSP（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二是谷歌移动应用GMS（Google Mobile Service），由众多带有谷歌自有商标的应用程序构成。每台Android手机都需同时安装AOSP和GMS框架，谷歌正是通过这些应用上的广告收益实现了高额的利润。谷歌的成功之处在于其独特的开源商业策略，这一策略不仅帮助其开辟了市场，还加强了用户粘性，并成功建立了一个健壮的应用生态，从而赢得了用户市场，获得了商业成功。

七、硬件捆绑模式

        硬件捆绑模式是指将开源软件与硬件产品捆绑销售的一种商业模式。企业通过将开源软件与自家硬件产品紧密结合，以销售硬件为主导，开源软件作为增值部分，提升整体解决方案的价值，从而实现盈利。IBM是采用这种模式的典型代表之一。自20世纪90年代起，IBM开始大力投资开源领域，包括Linux操作系统、Apache Web服务器、Eclipse集成开发环境等。IBM的硬件捆绑开源软件模式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服务器捆绑Linux。IBM将自家的服务器产品与Linux操作系统捆绑销售，为客户提供一站式的硬件和软件解决方案，通过高性能的Linux服务器来竞争市场份额。这降低了客户的采购和部署成本，也为IBM创造了可观的收益。二是存储设备捆绑开源软件。IBM将自家的存储设备与开源的分布式文件系统如GPFS、Lustre等捆绑销售，提供高性能、高可靠的数据存储解决方案。三是云计算捆绑开源中间件。IBM的云计算产品中包含大量开源中间件，如OpenStack、Kubernetes、Apache Kafka等，为用户提供开箱即用的云服务。

        通过这种硬件捆绑开源软件的模式，IBM不仅可以降低自身的软件研发成本，还能够利用开源社区的创新活力，为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整体解决方案。同时，IBM也十分重视对开源社区的贡献，在开源项目中投入大量资源。该模式使IBM能够在硬件销售中获利，并通过相关服务和技术支持获取额外收入，从而形成了一个可持续的商业模式。

参考文献
[10]https://semico.com/